天母一條通往山上的路，不論晴天或下雨，寒冬或烈日，每天你可以看到一位小兒麻痺患者，穿著單薄的汗衫，提著一個布袋，一瘸一拐蹣跚的拖著沈重的鐡鞋，下山買菜或上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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ㄧ天，開車回來，看到他正坐在路旁喘息擦汗，於是和他打了招呼並邀他上車送他回家…

但他搖搖頭，回答我說：「謝謝，不用了」
好奇心驅使之下，我下車坐在他身邊聊了起來…
「父親是大陸來的退伍老兵，在基隆拉三輪車..」話匣子一開，他就沒停下來…
「父親在當地娶了老婆，生了孩子，老婆卻棄他們而去，從此再也沒見過…」
「三歲多時，連日高燒，父親以為只是一般感冒，依舊背著我出去拉車載客，最終，患了小兒麻痺…」
「父親的辛勞並沒有改善生活，反而在七、八歲時，因病撒手西歸，在父執輩的朋友協助下，輾轉來到現居的違章建築…」
「之後數十年來的人生，受盡嘲諷、譏笑，依賴每月數千元社會福利金，如今已是六十多歲的老人…」
….
靜默了一陣，他問我：
「在街上，你見過多少五十多歲以上的小兒麻痺病患?」
「很少見到老年的小兒麻痺病患..」我搖搖頭，回答他
「你知道為什麼?」
「不…」我再次搖搖頭
「小兒麻痺的神經會萎縮使肌肉捲曲，需要不斷的運動，否則很快就會衰老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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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因為營養不良、缺鈣，牙齒脫落許多，伸出手臂，他向我展示健壯的臂肌…
「…以前還有結實的胸肌和腹肌」他很得意的笑著說…
「但是，每天起床，要花兩、三小時將捲曲、冰冷的腳趾拉直，才能套進鐵鞋。若天氣寒冷，甚至需要花上五、六個小時，才能使捲曲的腳趾展開，否則腳掌根本無法碰地，一碰就劇痛，別說穿鞋走路了…」他聳聳肩無奈地接續…

「許多年前的一天清晨，劇痛讓我醒來，發現全身僵直無法動彈，我以為我會死了，但我還不想死，我要活下去!」他回憶著…
「忍著痛楚，我奮力掙扎，用頭、頸扭動身軀，從床上摔到地上，用牙啃著地，設法使自己不斷的匍匐爬行運動…」
「運動產生的熱能讓我全身發汗，手腳逐漸可以活動…終於，我救活了自己」
….
「你不是第一位想幫助我的人，我要耗費一般人十數倍的力氣和時間，從山下走上山回家，我好想搭車…但是，只有這樣，我才能活下去…」
我沒有再多說，望著他的背影，一瘸一拐蹣跚卻堅毅的步伐，向著回家的路上前進…
我尊重他的選擇，敬佩他堅強的意志以及對生命的熱愛
但是…
相同的遭遇下，我若是他，我會選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