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這項現代生活不可或缺的家用電器,對於今日的孩子似乎無感,但對於我的童年卻有深刻的印象。
你可能想像不到,1950年代的台灣物資缺乏,電冰箱仰賴進口,稅率高達100%,屬於奢侈品,一般社會都很貧窮,沒有幾家買得起,家中有個『土冰箱』就已經很了不起。
所謂『土冰箱』,是一個裝了小門的厚木箱,冰塊放入木箱,保持箱內食物低溫。製冰工廠的工人,每天騎著腳踏車來更換新的冰塊;不記得多少錢,應該也不便宜。
小學的時候,隔壁鄰居買了一台『土冰箱』。到了夏天,鄰居媽媽會切一盤冰鎮的大西瓜請我們吃,又冰又甜的滋味,好吃到不行;每天換下薄薄的一片冰塊,更是我們這群小朋友們的寶物。大家輪流舔一口,分享冷凍的滋味。我非常羨慕,每天吵著父母買一台…
一天,那是暑假的八月,一個炎熱的中午,從鄰居家回來,看見父親笑咪咪的在門口等著我。
摸摸我的頭,笑著問我:『猜猜爸爸今天有什麼禮物?』
『巧克力?』那時,父親在外事處上班,經常接觸美軍,偶而帶回我最期待的巧克力…
『不是…你再猜?』
我很失望,也很生氣,滿臉的彆扭…
父親見我生氣,拉著我的手,說:『來,看爸爸帶回來什麼?』
進了房間,出乎我意料,眼前一台白色巨大的雙門電冰箱!
原來,父親為了滿足我,託人在PX(Post Exchange美軍福利社)買了一台二手電冰箱。在當時,即使是二手電冰箱,依然價值菲淺,對月薪百餘元的公務員,至少兩、三年以上的薪水…
我睜大了驚訝的眼睛,衝到冰箱前,打開門,一股如雪片般的白煙從冰箱內湧出,撲打在我滿是汗水的臉上;一陣透心的泌涼,禁不住喊叫:『哇!好涼啊!!!』
從那天開始,爸媽上班之後,我家聚滿了鄰居小朋友。打開冰箱的門,任由冰涼的冷風不斷從冰箱內吹出,相互丟擲從冷凍庫刮下的冰霜,我成了鄰居小朋友的新國王…
小朋友走後,我獨自躺在冰箱前享受冷氣。發現餐桌下多了一個盒子,盒子上有一個刻度錶,刻度表上有個很像輪舵的黑色旋鈕。轉著黑色大旋鈕,讓我進入神遊,操控著輪舵,在海洋中駕駛輪船,冰涼的海風迎面徐徐吹來…
第二天,下午回家發現電冰箱不見了。氣急敗壞的等到父親下班,質問他冰箱去了哪?
『冰箱壞了,電器行搬去修理,很快就會送回來…』父親安慰我…
過了幾天,果然如父親所說,冰箱送回來了,我又可以回到我的航海夢…
次日,冰箱再次不見…隔了幾天又回來。
就這樣,不知進出了幾次,終於有一天,再也等不到冰箱回來…
我不記得最後怎樣質問父親,但仍記得父親從未責罵我,總是帶著慈祥的眼神,微笑的安慰我…
長大懂了電學,才知當時進口電器使用220伏電壓,家庭供電只有110伏,必須使用外接變壓器,那個盒子就是變壓器,上面的旋鈕用來調整電壓。當我神遊大海,旋轉旋鈕的時候,改變了電壓,也損壞了冰箱…
如今回想起那困苦的時代,對自己的無知,有著無限的懊悔,又夾雜著淡淡的思念與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