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從航空公司轉入研發機構前,一位督察好心告誡我:「那個機構全是博碩士,你就懂那麼一點東西,給他們學走了,你就不值錢了…」
「說得也是…」我點點頭…
「不過,他們需要我,就是因為我懂他們不懂的… 」我心裡想。
「我不告訴他們我懂的,我又有什麼價值?」我問我自己…
去了之後,我帶著同仁參訪不同航空公司的各部門,從飛行、空服、機務、訂位、資訊,上飛機、進模擬機室,將我所有懂的、不懂的,全都介紹給他們…
同仁有很好的資訊技術,但缺乏實務知識、不了解業界需求。當他們深入接觸了業界,發現了問題,很快的,他們有了自己的想法,運用他們的技術,爭取到科技發展專案。專案的名稱是『未來航空導航系統』(Future Air Navigation System),『未來』這兩個字讓我輕鬆的混了好幾年…
第二年開始,我舉辦了『未來航空導航系統』系列研討會,又和美國朋友波音試飛機師Dr. Rolf Braune、奧立岡大學教授Prof. Kenneth Funk II,聯合舉辦『航空人為因素』論壇,獲得航空業界的支持,尤其栽培我的前長官蔣董事長(華航)、李董事長(遠航)、陳董事長(長榮航太)、陳副總(長榮航空)、樂董事長(華信)贊助國外講員、貴賓免費機票,而波音、空中巴士、Honeywell、SITA等贊助餐點、住宿,張局長(民航局)贊助場地,讓我不花一分錢,轟轟烈烈的連續舉辦了四年,直到我離開…
右起Dr. Rolf Buarne、Prof. Kenneth Funk II、飛安委員會主任戎凱主持『航空人為因素論壇』
與華航蔣董事長合影
有一次研討會我邀請一位好友Kim O’neil英國民航局飛安官介紹英國CNS/ATM及ADS-B防撞系統的發展。Kim的家在英國薩里郡開普頓(Compton, Surrey),一棟百餘年歷史的郵局,地址很有趣,就是:The Old Post Office, The Street, Compton 離倫敦約一個半小時、法茵堡機場約30分鐘車程,每次參加法茵堡國際航空展(Farnborough Airshow),都會到他家吃頓他日本夫人下廚煮的飯,還送我一付Wedgwood相當精緻的袖扣。
Kim O’neil 百年歷史的郵局家
很奇怪的,這棟百餘年老屋、Kim代我訂的The Harrow屋頂天花板都很低矮,而英國合作夥伴Helios邀請我去的古老餐廳建築有六百年歷史,甚至低到無法站直,必須低頭走到座位上,很難想像那時的英國人到底有多高大?
The Harrow pup, Compton, Surrey
總之,我安排Kim於當日最後一場演講,這人有豐富的飛安知識和經驗,但一開口就滔滔不絕停不了。原訂30分鐘的演講,一個鐘頭還沒講完;司儀的手勢也阻止不了,觀眾們開始不耐。
風趣又多話的Kim O’niel
好不容易等他稍有中斷,我拿起司儀的麥克風上台接口說:「中國有一位幽默大師,林語堂博士曾說:演講要如迷你裙(Mini Skirt),越短越好。」觀眾哄堂大笑。
幸好,我這位英國朋友非常具有英式幽默,他回答說:「喔,不幸的是,我從英國帶來的是迷喜裙(Maxi Skirt超長裙)」全場再度哄然,很愉快地結束了當日的節目。
另一年,我們參加國內舉辦的航空展,大部分的人都去看飛機和駕駛艙模型,我們的攤位相當冷清,只好在攤位前走動,到處攬客進來參觀。忽然遠遠看見一群人走來,仔細一看是副總統來參觀!但他似乎正往另一邊預定訪問的攤位:漢翔等…
機不可失,我毫不猶豫的立刻衝往前攔住副總統,請他轉到我們的攤位參觀。隨扈們嚇了一跳,想要隔開我。我隨即向副總統展示我的參展證,告訴他這是國內發展的『未來』空中導航系統。
副總統客氣又好奇地回答我說:「好啊,請你介紹一下。」於是我口沫橫飛的解說一番…一旁的隨行記者留下這兩張經典照片。
連副總統被我攔住,來攤位聽講
因為這兩張照片,另一電視台的節目製作邀請我介紹『未來』空中導航系統,節目播出後電視台送我一份錄影帶,可惜這段影片的錄影帶是Sony Beta系統,家中錄放影機是VHS系統無法播放,搬家時不慎給扔了…(真的,沒有騙你,有人看過我的節目)
資策會當時以績效管理,我們這一部門各方面都好,唯獨在專利數量落後其他部門,於是我和同仁討論。同仁們的思考非常細密謹慎,但反而阻礙了創新的想法,尤其軟體方面更難突破,討論了許多項目都不可行。
我突然想起亞歷山大『Cutting the Gordian Knot』的故事,我們的目的不過是想增加專利數量,獲得績效獎金。只要有專利就行,為何非要軟體發明才能申請專利?
靈感來了,正好一位同仁研究光學,藉著他的專業知識,我請負責申請專利的律師事務所來,提出六、七項光學在航空及通訊簡單的運用,律師事務所立即為我們申請專利。果然,半數以上獲得… 兩年間,連同掛名的一件專利,共有四件發明。即使在技術單位來說,這成績也算不錯的了…
月會那天,果執行長頒獎,我上台領完獎後仍愣在那沒下台,與會各部門百餘位長官、同事奇怪的看著我,黃副執行長怕我不懂規矩,還招手要我下來…
就在此時,司儀再次喊我的名字,大家才恍然大悟,原來還有獎要領…嘿嘿嘿…就是這枚9999純金獎章。
其實,我很低調,不是那麼的愛現…嗯,就算有一點吧,重要的是,想藉此說明有時候我們會被傳統窠臼困住無法突破,必須完全放開,重新思考:究竟要的是什麼?目的何在?
事後,我告訴同仁:『紅茶不是紅茶』。人們習慣了數百年歷史的紅茶,了不起加點牛奶、焦糖,但於1983年5月20日,台中春水堂不過用調酒雪克杯,手搖出泡沫,推出第一杯泡沫紅茶開始,紅茶不再是紅茶,竟然成了風靡全球的『泡沫紅茶』(也有人說是台南翰林茶館或台中小歇茶坊發明的),賺進傳統紅茶千百倍的新台幣或美元。總之,拐個彎,你也可能有更好的創新,你說是嗎?
再者:不要忽視了你的靈感,即使是小小的~~~
美國技工沃爾特亨特 (Walter Hunt)為了償還積欠朋友的15美元,利用大頭針發明了安全別針,並於1849年4月10日獲得專利。亨特以400美元將專利出售給W.R.Grace公司。當時的400元相當於2008年的10,000美元,亨特償還了15元的債務,自己還留有385元,亨特已經很滿足了,孰不知W.R.Grace公司此後在別針的銷售上,獲得數百萬美元的利潤…
…
『Cutting the Gordian Knot』
公元前334年,亞歷山大大帝打敗波斯,來到小亞細亞古國非里幾亞(Phrygia)首都戈迪安(Gordium)。戈迪安市中心有一座供奉宙斯的神殿,神殿中擺放一輛戰車。戰車上綁著著名的戈迪安繩結(Gordian Knot),傳說解開繩結的人將可獲得戰車,統治天下。
亞歷山大看了看複雜又沒有頭緒的繩結,沒說什麼,隨手拔出寶劍直接劈向繩結,繩結應聲而斷,戰車也就鬆綁了,而亞歷山大也征服了世界。後世便以『Cutting the Gordian Knot』比喻用簡單的方法,解決複雜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