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從來不是歷史,它是明日即將發生事件的預告
嘗聞:「老不看三國,少不看水滸。」以下情節更勝三國,長者勿入…
1971年4月11日星期天,復活節,美國乒乓球受邀抵達北京的第二天…
彈得一手好鋼琴的尼克森與夫人Pat,兩個女兒Tricia、Julie以及兩個女兒的未婚夫Edward Cox、David Eisenhower全家圍坐在白宮二樓西大廳沙發上,合唱著民謠《Home on the Range》接著又彈了一首Jig舞曲《Turkey in the Straw》,一家人邊唱邊跳,和樂融融甚為溫馨的畫面…大夥坐下後,Tricia牽著Edward的手走到鋼琴邊,問尼可森:
「爹地,再過兩個月我們就要結婚了,蜜月旅行應該上哪?如果你是我們,你會去哪個國家?」尼克森仰首閉目,想著正在中國的美國乒乓球隊今天怎麼度過。他想了一會,睜開眼睛,然後微笑著說:
「應該去的地方是亞洲,我希望你們在一生中某個時候,最好是早些而不是晚些,能夠到中國去,去看看那裡的大城、那裡的人民、那裡的一切。」
4月12日,即將卸任的中華民國駐美大使兼聯合國大會代表周書楷由陳納德夫人陳香梅女士陪同,來白宮向尼克森辭行。周書楷憂心忡忡的談到美國乒乓球隊訪問大陸,尼克森轉開話題,稱讚周書楷在華盛頓給人們留下良好印象,請他代問候蔣委員長和蔣夫人,然後送走愴然而無奈的周書楷。
尼克森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批准了季辛吉於3月25日提交的備忘錄,這項備忘錄說明將於近期採取五項對華政策新措施,大幅度取消存在已久的對華貿易禁運。
4月14日,周恩來接見美國乒乓球隊的談話傳到華盛頓,尼克森與季辛吉、羅傑斯討論,認為該是美國該作出反應的時機。中午,白宮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新聞秘書齊格勒(Ronald Louis Ziegler)根據備忘錄宣佈:總統決定採取五項對華政策新措施。
4月16日,尼克森在會見美國報業主編協會,大談美國和中國關係正常化的長遠目標,並公開復活節對女兒和她的未婚夫的對話,稱中國是度蜜月的好地方,他自己也希望去。
但副總統安格紐(Spiro Agnew)卻對一群記者大唱反調,認為與北京關係正常化將危害美國利益,破壞美國與臺灣的關係。尼克森知悉息後大為惱火,他命令白宮幕僚長霍爾德曼(H.R. Haldeman)轉告安格紐閉嘴,不再談中國問題。1973年10月10日,安格紐”被揭發”於馬里蘭州州長任內涉及貪污和洗錢,被迫辭職。
4月21日,乒乓球隊自北京回美國的第二天,尼克森總統召見領隊斯廷霍文,詳細詢問乒乓球隊在中國的訪問情況。斯廷霍文說:「周恩來致詞時說歡迎前來中國訪問的第一個代表團,中國實際上把我們當作外交使節來接待…」
4月27日下午六點半,尼克森對中國關係的前景充滿憧憬而又焦躁不安之際,巴基斯坦駐美大使希拉利(Agha Hilaly)帶來周恩來的口信:
「目前,中美兩國人民之間的往來正在重新開始。但是,要從根本上恢復中美兩國關係.只有通過兩國高層負責人的直接商談才有可能找到解決辦法。因此,中國政府重申,願意公開接待美國總統的特使(例如季辛吉先生)或美國國務卿甚至美國總統本人來北京進行直接晤談。當然,如果美國總統先生認為時機還不成熟,可以待之日。至於有關進行北京高層會談的方式和程式等細節,因無實質意義,相信完全可以通過巴基斯坦總統葉海亞得到妥善的安排」
口信清楚回覆尼克森1971年1月5日給周恩來的口信,同意接待美國總統特使或總統本人對中國的訪問。但究竟派誰去,尼克森拿不定主意,連兩晚沒睡好。
4月30日,秘書遞進來當日出刊的《LIFE》,赫然看到一篇史諾(Edgar Snow)的文章《A Conversation With Mao Tse-Tung》並有一幀1970年10月1日,毛澤東邀請史諾登天安門城樓參加國慶典禮。
… 史諾曾於1937年撰寫《Red Star over China紅星照耀中國》一書,毛澤東評價這本書「功比大禹」,刻意安排史諾參加國典禮。《人民日報》於國慶典禮後一周,在頭版發表毛澤東與史諾在天安門的合影,報紙右上角“毛主席語錄”欄刊登一句話:『全世界人民包括美國人民都是我們的朋友』,儘管當時尼克森和季辛吉未能領會這種東方式的含蓄姿態,這是毛澤東精心策畫向全世界發出信號:中國已經決定實現中美兩國之間的緩和。
…
附註:
尼克森很快於當年(1970)10月25日、26日在白宮分別會見來美國參加聯合國成立25周年慶的巴基斯坦總統葉海亞汗(Agha Muhammad Yahya Khan)和羅馬尼亞總統齊奧塞斯庫(Nicolae Ceauşescu),請他們向中國領導人傳話,希望與中國和好,不會聯合蘇聯反對中國,並願派高級使節秘密訪問中國。
尼克森1969年8月訪問巴基斯坦時,即曾告訴葉海亞,希望能與中國有一條非官方的來往管道,希望巴基斯坦能在這方面發揮作用。葉海亞為爭取兩個大國的支持,不要求任何代價,完全自費協助傳遞尼克森與毛澤東的往來信息,贏取雙方信任成為唯一秘密通訊管道。
…
毛澤東並告訴史諾:
「我歡迎尼克森上臺。為什麼呢?他的欺騙性也有,但比較地少一點。你信不信?他跟你來硬的多,來軟的也有。他如果想到北京來,你就捎個信,叫他偷偷地,不要公開,坐上一架飛機就可以來嘛。談不成也可以,談得成也可以嘛。何必那麼僵著?現在我們的一個政策是不讓美國人到中國來,這是不是正確?外交部要研究一下。左、中、右都讓來。為什麼右派要讓來?就是說尼克森,他是代表壟斷資本家。當然要他來了,因為解決問題,中派、左派是不行的,在現時要跟尼克森解決。所以…」
毛澤東頓了一口氣,接著說:
「我說,如果尼克森願意來,我願意和他談,談得成也行,談不成也行,吵架也行,不吵架也行,當做旅行者來談也行,當做總統來談也行。總而言之,都行。我看我不會跟他吵架,批評是要批評他的。中美兩國總要建交的。中國和美國難道就一百年不建交啊?….」
尼克森看完之後,熱血沸騰,忽發奇想:
「我為何要偷偷摸摸,通過巴基斯坦傳遞口信給北京?我為何要派特使去北京,讓他占盡風頭?我為何不馬上去北京?對,時機已成熟,應該由我自己第一個訪問中國!」
主意既定,尼克森立刻找來季辛吉,說:「亨利,我覺得現在該是我親自出馬的時候了,我要馬上去北京訪問。」
季辛吉搖搖頭,說:「不行,去不得」
「為何去不得?」尼克森問
季辛吉嚴肅的回答:「總統,周恩來說的是公開接待,我認為應該秘密訪問。我擔心保守派在國會裡搞反對活動,破壞我們的行動,等一切準備工作做好,再公開也不遲。況且,中美兩國隔離多年,牽扯許多敏感問題,臺灣問題就是棘手的問題。必須先有人將這些談妥,然後才能去。貿然前去萬一吵翻了,那對總統非常不利。」
仔細評估後,尼克森決定派季辛吉為特使,先行秘密訪問北京,並於5月10日將口信交給希拉利。
5月17日,周恩來收到尼克森正式答覆:肯定中美高層負責人會談的必要,提出指派季辛吉秘密訪問北京,為尼克森準備正式訪問的整個行動方案。信尾並特別聲明:為保密,至關重要的是不使用其他任何管道,季辛吉與中國高層官員的第一次會議應嚴格保密。
接著季辛吉開始秘準備密訪中國的工作。助手為他收集大量資料,他自己也閱讀中國歷史、哲學、文化和藝術相關書籍。
接著季辛吉開始準備秘訪中國的工作。助手為他收集大量資料,他自己也閱讀中國歷史、哲學、文化和藝術相關書籍。為保證訪問的秘密性,季辛吉多次召請希拉利,對出訪計畫每項細節進行討論。
同時,為營造訪問氣氛,避免因政策不協調造成中美關係不利影響,尼克森和季辛吉小心翼翼採取各種規避和補救手段,包括:
5月22日,針對美、蘇制定反彈道導彈協定,尼克森特地向中國補發口信,說明此項協定並非針對中國。
6月1日,為避免國務院官員在聯合國恢復中國合法席位的問題上製造麻煩,尼克森宣佈於7月15日之前不對此間題作出決定。
1971年6月2日晚,九點半,尼克森正在白宮宴請尼加拉瓜總統加西亞(Anastasio García),季辛吉要求侍從武官告知尼克森有重要事情報告,請總統暫時中止會談。尼克森三言兩語結束會談,走出來將季辛吉拉到林肯廳…
「來了,來了!周恩來的覆信來了!」季辛吉興奮的說
「…這是剛由巴基斯坦外交郵袋帶來,希拉利趕著送過來的。」季辛吉太激動,手還在發抖。這正是他們焦急等待的周恩來回信:
『周恩來總理認真地研究了尼克森總統于4月29日、5月17日和5月22日的三次口信,並且十分高興將尼克森總統準備接受他的建議訪問北京,與中國領導人舉行直接交談一事報告了毛澤東主席。毛澤東主席表示歡迎尼克森總統的訪問,並且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好與總統閣下進行直接交談,自由地提出各自關心的主要問題。不言而喻,首先要解決中美之間的關鍵問題,也就是從臺灣和臺灣海峽撤走美國一切武裝力量的具體辦法問題。
周恩來總理歡迎季辛吉博士作為與中國高級官員舉行一次秘密的預備性會議的美方代表,提前來華為尼克森總統的訪問北京做準備工作並進行必要的安排。
……周恩來總理熱烈期待季辛吉博士不久前來北京的會晤。』
這是期待已久的訊息,尼克森和季辛吉無法抑制內心巨大的喜悅和自得。
「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來,美國總統所收到的最重要的信件。」季辛吉得意的說。
尼克森對季辛吉說:
「亨利,我知道你像我一樣,晚飯後從不喝酒,並且時間很晚了。但是我認為這次我們應該破例…」
尼克森從酒櫃中拿出一瓶從未開過的陳年白蘭地和兩隻高腳杯,為季辛吉斟滿,舉杯說:「讓我們為今後的世世代代乾杯,他們可能會由於我們所採取的行動,而有更好的機會過和平的日子。」
季辛吉的秘密訪問,最終確定於1971年7月9日至11日。白宮新聞秘書齊格勒對外宣布尼克森總統將派遣特別助理季辛吉於7月1日赴東南亞訪問,包括越南,泰國,印度和巴基斯坦,然後從巴黎返回華盛頓。
7月1日,季辛吉即將於當晚啟程,接替周書楷的駐美大使沈劍虹突然來到白宮,要求會晤季辛吉。沈劍虹走進辦公室與季辛吉握手:
「你好,博士先生。聽說你晚上出發訪問亞洲。」
沈劍虹明知齊格勒宣佈季辛吉將訪問“東南亞”,卻故意擴大為“亞洲”,藉以表達季辛吉未訪問臺灣的遺憾。
「是啊,我是奉總統之命到東南亞去瞭解情況的。」敏感的季辛吉聽出對方用詞的微妙含義,刻意謊言掩飾,表情甚不自然。
「今年聯合國代表大會的形勢更為嚴峻,我覺得我們兩國更應該協調行動。」沈劍虹說。
「當然,當然…」言不由衷的季辛吉勉強敷衍對方,煞是痛苦「…要密切合作,保持一致。」
「但是,有消息說,貴國國務院準備接納北京的《雙重代表權》提案…」
沈劍虹乾脆單刀直入「…蔣總統對此深為關切,堅決反對。」
「沈先生,這是嚴酷的現實…」季辛吉無可奈何地回答
「…連日本最近也表示要甩開我們,重新考慮在聯合國大會對中國的立場…」
沈劍虹搖搖頭:「你們對共產主義太軟弱了。」
季辛吉聽了責難並不惱火,反而同情地說:「沈先生,尼克森總統對此亦深有同感,十分苦惱。」
沈劍虹略顯慍怒:「貴國若拋出《雙重代表權》提案歡迎中共進來,豈不給急於討好中共的國家打開閘門?」
季辛吉根本無心討論:「沈先生的感情及貴國的境況,我深表理解。我想,改天我們還可以在聯合國大會程序性的問題上再想一點辦法。」
沈劍虹無奈,祝福一路順風後告辭…
沈劍虹走後季辛吉立即去見尼克森,再次審閱以喻“馬可波羅遊中國”為代號的《波羅》密訪文件,尼克森簽了字交給季辛吉。
「就要起飛了,總統還有什麼話要交代?」季辛吉問
尼克森若有所思:「我已經說過幾次了,亨利,我還是想把你這次會談地點改在北京以外的地方。」
季辛吉當然聽懂總統弦外之音,委婉地回答:「當然,首先出現在北京的美國代表,應該是總統本人。可是,中國人的回信是邀我們在北京談。」
尼克森滿臉不悅地說:「那麼,你必須說服中國人,在我訪華之前,他們不要接待我們在政治上的反對派。聽說,民主黨有人也想要訪華。」
「總統,我可以說。但我擔心中國不會隨人左右。」
尼克森心情十分複雜,望了望窗外的草坪與燈火,說:「我又興奮又迷惘,感覺我倆正沿著喜瑪拉雅山的懸崖摸索前行,隨時都會粉身碎骨。」
「很難擔保我這次秘密之行不會洩露。」季辛吉也憂慮。
尼克森皺著眉頭問:「萬一走漏消息怎麼辦?」
季辛吉略作思索後說:「只好由白宮發表一個簡單聲明,我擬了說詞〈季辛吉博士應中國人請求,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領導人會晤。於季辛吉回來並向總統匯報後,將發表聲明〉」
「管用嗎?」尼克森問。
「這樣一個平淡無奇的聲明,能否平息一場暴風雨,我是不抱任何幻想的。」季辛吉回答。
尼克森用沉重卻很堅決的聲調說:「要創造歷史,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亨利,我還是祝你一帆風順。」
晚上八點,季辛吉與助理群搭乘飛機離開安德魯斯空軍基地,就此啟動季辛吉自稱『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旅行』,拉開世界外交史上最著名的『腹痛遁身』第一幕(待續)
1971年4月21日周恩來交巴基斯坦總統轉遞尼克森的口信:
讚喔!